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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天中2012-02-08 09:46:18 来源:中国版画家网
看到老友张蒲生教授的水墨画近作，心头泛起温暖舒畅的波澜。如同夏日清风、冬日暖阳给我们的心身和悦。就像从嘈杂喧闹的街市来到宁静的田野，可以平静宽松地面对作品，无需揣摩推断，提心吊胆。虽然没有狂喜，没有激奋，但也没有刺激和压抑，更没有毛骨悚然的紧张——而这一类感受，在观看时下流行艺术作品时常常不请自来，挥之不去。
绘画艺术境界的多样性，是人类社会历经千变万化而对绘画的爱好始终不衰的原因之一。这种多样性的源头，在于人类在进化过程中形成的思想、性格、气质以及文化熏染的差异。在开放和进取的社会环境里，这种差异受到肯定性评价，并得到赞赏。而艺术的繁荣，有赖于这种差异性——我们在慨叹宏大、华贵、壮丽的同时，也赞赏亲切、自然、朴素；我们在叹服精雕细刻的同时，也欣赏既自如又自由的挥洒。正是由于这种尽人皆知（但实际上并不尽人皆行）的理由，我在蒲生的水墨画作品前，感受到特殊的温情，它挥发着一种舒畅、和谐的质朴的生活情味。
蒲生早年作品人们所见不多，他画过各种题材、形式的绘画作品，那些作品反映着那个年代人们熟悉的社会氛围。近30年来，艺术观念上的变化带动他的水墨画艺术境界的升华。正如他所说，孙其峰等前辈画家的指点，和他本人对传统画作品以及画史画论的研习，起了推进作用。从一般绘画到特定的花竹鸟雀，题材范围看似缩小了，但从运用传统绘画语言，表现现实心灵感受看，却变得更为深入，更为细致。花鸟画之成为中国传统画学重镇，早在唐宋之间。《宣和画谱》记载内府收藏名画，其中人物画500余幅，山水画1100余幅，而花鸟多达2700余幅。这反映了宋徽宗的艺术取向，也传达出花鸟画高峰期的到来。是故《宣和画谱•叙目》阐发花鸟题材的人文价值：“草木之华实，禽鸟之飞鸣，动植发生，有不说之成理，行不言之四时，诗人取之为比性讽喻…”。这一类遥远而又亲近的观念，透露了中国文人总是将诗文绘画与人生、与伦理相提并论的文化追求。这对张蒲生的艺术取向，有很深的影响。正是沿着这条路径，他把目光集中到花竹松石禽鸟，而尤以司空见惯的麻雀最为偏爱。在他的画上，无论是百花竞放的暖春，还是风雪漫天的寒冬，麻雀们永远以饱满的生命活力觅食嬉戏，载飞载鸣。中国画家每每有个人偏好的绘画对象，例如齐白石之于虾蟹，徐悲鸿之于奔马，吴作人之于金鱼，黄胄之于毛驴…他们选区的描绘对象，不仅适于发挥其艺术之长，而且寄托着他们的人格理想。张蒲生选择麻雀入画，有他对人生、对世界的态度与看法在焉。
张蒲生作品：《晨曲》
风雪中的雀群，是他反复表现的场面。水墨淋漓的暗黑天宇，大片留白形成的雪地上，麻雀以微小的躯体搏击寒风飞雪。
夏日的麦场，堆放着庄稼和散落着籽粒的空地、碾盘、磅秤上，雀群自由的觅食——那该是雀群的节日吧。
农家屋瓦、电线杆上，村头篱边，麻雀在野草鲜花枝叶间飞动跳跃，一派“吾心安处即吾家”的气象。
画家以简略的笔墨表现雀鸟各不相同的姿态，“神情”。在他笔下麻雀的造型与动态各有特色，即使数十上百的雀群，也没有重复雷同。而他对鸟雀与环境的呼应关系，对微小的生命处于宏大自然中的气氛营造，更得“言有尽而意无穷”之妙谛，笔在雀群，神兼画外，值得反复品味。
在麻雀之外，张蒲生描绘雄鹰、白鹤、蜻蜓，也曲尽其妙。而他的水墨折枝花卉，更接踵齐白石、潘天寿，苍劲生动，笔简韵长。我觉得在群雀之后，水墨花卉将成为他艺术上的又一个高峰。
蒲生出自关中农村，后来进入美术院校。早年的农村生活，给了他丰富的艺术创造资源。他由一个勤奋朴实的学子而成为传道授业的资深教授，成为主持教学的学院领导干部，朴素而丰实的乡土情韵，一直留驻于他的心头。不论环境的顺逆，职位的高低，诚恳与朴实是他永远不变的本色；对青年学生和普通同事的关爱，是他工作的出发点和目标。而这种生活态度是与他绘画风格的形成相辅相成的。从这个意义说，他的艺术境界就是他人生境界的“镜像”。
从五十年代同窗学习之后，我和蒲生有很长时间失去联系。当我在陌生的场合完全偶然的听到人们赞美其待人接物之诚，那种欣慰实在难以表述。作为他的老友，当我看他的作品时，也许总是联想到他的性格，他的为人处世，他几十年来走过的路…正因为如此，我盼望他的绘画艺术将有更多知音。（作者：水天中 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原所长、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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