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徽州,古称新安,位于中国安徽南部,山川风光灵秀。早在东晋之初,巨室旺族聚居其间,唐宋之后更为繁荣,到了明清二代,显贵商贾日见其多,商业兴盛,藏镪有至百万者不乏其人,因而有无商不徽之说。 商人致富后,买官赂爵,回家修祠堂,建宅第,立牌坊,兴学堂,光宗耀祖,从而使徽州成为我国历史上明清二代古建筑保存最多最完好的地区,仅歙县一地明代建筑就有三百多处,古牌坊四十余座。而黄山脚下的黟县更是以其周围的西递村、际联乡、南屏村等古建筑群而闻名遐迩。
我和“西递村”以及皖南古建筑结下不解之缘已经有五个年头了,或者应该说更久远一些,因为我从童年时代起,就一直生活在这样建筑风格的古民居中,那些木雕的窗户,高高的女儿墙,斑驳而长满青苔的石座和墙基,幽暗而阴森的厅堂,无不留在童年最初的记忆中。现代文明的洗礼,并不能磨灭这刻在心灵深处的印记,当出于偶然第一次从现代生恬而步入其中,这些古民居立刻唤起我沉睡着的审美记忆,使我留连忘返……
西递村紧依黟县县城,素有“小桃源”之称。要进西递村必过桃源洞,所谓桃源洞其实是两座山崖倾斜相依形成的一个门户,横亘在山道之上。过了山洞眼前豁然开朗,一群群黑瓦白墙,玲珑剔透的古民居和坐落在村口巍然耸立、精雕细刻的古牌坊令人目不暇接。“西递村”之村名由来,起因于绕村而过的一条河流,这条河源于东而往西流,又因古代该村曾为驿站,名为“西递铺”,西递村便由此而得名。村中现存的“履福堂”是清代书画收藏家胡琴生的故居,目前居住着60余岁的胡福为老先生,我和他颇为熟识。胡老为人热情好客,他告诉我:“履福堂”的建造在晋代就有了雏形,并引我去后院观看残存的用一块块粗糙岩石垒起的墙壁,声称为先祖留下,历代子孙不敢妄动。望着这颇具力度不尚修饰的断壁,突兀在小家碧玉玲珑秀逸的庭院之中,不由得产生一种对历史的敬畏之情。
山区特殊的自然条件决定了这样的建筑必须节约空间和坚固耐用。从外面看,“女儿墙”具有的线条,垂直水平相交形成的起伏跌宕,具有强烈的形式感和建筑曲线美,这些僵硬的直线也同时给人以稳定、封闭、保守的含意。从内部看,家具摆设和建筑结构安排,崇尚对称、均衡、平静的审美意境。正中一幅中堂两条对联,下面横着一只条案,东置一花瓶,西置一明镜是为了谐音于“平静”两字。满墙的诗词字画,正反映当时西递村村民的处世哲学和伦理道德观念。
西递村的大部分村民都姓胡,据“西递胡氏宗谱”记载:公元904年,唐末代皇帝李晔被梁王朱全忠胁迫迁都洛阳,皇后何氏生下的太子被一位叫胡珊的人用包袱裹至江南,来到徽州后改姓胡氏并定居下来,实际上在这片神秘土地上生息繁衍的胡姓村民皆为李世民的后代。这样的记载是否完全具有历史价值,尚待史学家的进一步考证,但西递人来历不一般,村庄历史的久远,深沉的古文化氛围,的确由此而增色。
今天的西递村只留下建筑作为历史的见证。建筑是时代文明的缩影,当人们从现代社会的激烈竞争中,从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里,从一片工业化和电脑化的氛围之中,步人这些恬静、幽雅、古朴、静谧的村居,必然会引发出对历史的怀念,对寻根的热衰和对古文化的崇敬,甚至会面对这些逝去的“文明”而产生淡淡的伤感之情。那些曾经辉煌的建筑只留下供人凭吊的躯壳,在夜深人静之时你甚至会感觉到墙壁上石灰的剥落,房屋的秀丽轩昂并不能掩饰冰冷和死寂,宽大的墙面和窄小的窗户形成对照,当年的居住者竟是那样的拒绝阳光和空气,那样的封闭和保守!这使我联想起遍布徽州境内那无数的节孝牌坊以及歙县县志中记载的占全县志三分之一的《烈女传》和一座牌坊上旌表达六万五千零七十八人的节妇烈女。“节孝”二字扭曲了人们的性灵,贞节也只是对女人而盲,为了在石头上留下冰冷的姓氏,她们必须压抑自己的一切渴求,将自己关闭在碉堡似的建筑中,每座牌坊下都埋葬着惨痛的爱情悲剧。新安文化的生发之地竟无一首情歌的记载!
从另一方面,古牌坊和建筑上留下的无数精美的艺术雕刻,却体现了人们对“美”的另一种形式的寄托,徽州三绝的砖、石、本雕,素淡中藏着笙歌燕舞的璀璨,人类被压抑了的“爱”欲在艺术创作中像花儿一样重新开放。这些雕刻有人物、走兽、花鸟、虫鱼,无不惟妙惟肖刻画人微。还有一些主题性、情节性的雕刻,如洞房花烛,戏剧表演,打仗庆功,无不情节生动神态逼真,既有社会生活、市井人情,亦有才子佳人、文人骚客的爱情故事。从构思构图的艺术处理,到一斧一凿的深入刻画,无不倾注了创造者的全部灵感、情感和智慧,其艺术感染力令人震撼。西方现代美学认为:人们在现实中被压抑了的本能,必然会超越现实升华为艺术创造,似乎在这里得到了验证。
我手头珍藏了三本安徽美术出版社分集出版的《徽州石雕艺术》、《徽州木雕艺术》和《徽州砖雕艺术》。囊括了徽州历史上雕刻艺术精品之作,每当我打开画册,流连于这些艺术珍品之中,我仿佛能感受到历史上的徽州人。在沉重的封建礼教桎梏中所孕育的希望。
|
-
- 艺术家
-
- 艺术展览
-
-
- 艺术观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