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广东美术界有一项画种在全国范围内走在前列,这就是木刻版画。当时,中华民族内忧外患,经由鲁迅先生的大力倡导,以进步美术青年为主力的中国新兴木刻运动开始兴起。随着新锐画家的不断涌现,版画团体的竞相成立,木刻运动以燎原之势席卷全国。
其中,最有影响力的,要数1934年李桦在广州组织创立的“现代创作版画研究会”。
广州艺术博物院陈伟安院长在接受信息时报专访时表示:“现代创作版画研究会,现在看来简直是名家齐集,有李桦、赖少其、黄新波等等。这个版画会的影响很大,他们通过举办展览、在报纸开辟专栏等方式大力推介现代版画知识,并培养了大批的青年版画家。当上海的版画运动因政治环境的改变而进入低潮的时候,广州已迅速发展成为中国南方现代版画运动的中心。而且他们有很多人都参加到革命的洪流之中。除了参加国民革命,更多是到延安,参与了新中国的建立与建设。”
广东艺术家是新兴木刻运动的中坚力量
《新兴木刻与广东版画》展览的负责人田收告诉我们,中国的新兴木刻运动,是1930年代在鲁迅的直接倡导下兴起的,最初主要是在上海和江浙一带。当时广东有大批美术青年到上海等地求学深造,后来回返原籍的时候,就将现代版画的火种带回家乡,以刀为笔,加入到了中国新兴木刻运动的拓荒者的行列。
“返回广东后,他们大都在当地从事教育工作,并在其所在学校学生中推广现代版画艺术,这也成为广东版画运动的主要特色。当时广东版画创作形成了两大中心,一部分聚首广州以李桦为核心,一部分在粤东以罗清桢为首。战后虽然李桦、赖少其等人纷纷离开,但有刘仑、梁永泰、蔡迪支等人的支撑,广州依然是新兴版画最为兴盛的地区。”田收说。
田收告诉我们,鲁迅先生曾说:“擅长木刻的,广东较多”, 在上海从事早期现代版画运动并受到鲁迅教导的青年版画家,其中的大多数人都是粤籍,如参加1931年由鲁迅筹划创办的中华木刻讲习会的青年木刻家,有三分之二以上来自广东;鲁迅编印的《近代木刻选集》中的作品也有三分之二以上出自广东版画家之手。
“在这一运动风潮中,广东艺术家凭着对艺术的热忱和民族存亡的忧患意识,以及对木刻创作非凡的敏感性和把握能力,成为了新兴木刻的中坚力量。代表人物如国统区的李桦、黄新波,解放区的古元等人,他们的作品无论是控诉黑暗、批判现实,还是歌颂英雄、号召反抗,都成为了中国美术史上的经典之作,尽管历史已经远去,这些作品仍具有象征性的符号意义。”
回顾现代版画会的成立
著名版画家、广州美术学院郑爽教授曾经师承李桦、古元等名家,前不久,在广州珠江美术馆,她深情地回忆了现代版画会的成立。
郑爽说,当时李桦先生在市里美术学校西画系任教,受鲁迅先生倡导的新兴木刻艺术影响,关注社会,对下层人民寄予深切的同情。“木刻作品不同于国画或油画,它便于自行复制、易于在大众中传播,有时候明天学生要上街游行,今天晚上就加班复制出一批版画来,有标语,有画,游行时候就在人群中散发,所以当时一批进步画家,都在做木刻版画。”
1934年6月,李桦在广州永汉北路(今北京路)大众公司二楼举办了“李桦创作版画展览”,这是广州最早的个人创作版画展览。展览引起了市立美校许多学生的热情,于是在当月23日,李桦发起成立了“现代创作版画研究会”,也就是后来我们所说的“现代版画会”。当时的成员大都为李桦的学生,包括赖少其、刘仑、胡其藻、张影、潘业等总共27人。
郑爽告诉我们,现代版画会除了在政治态度上始终保持进步革命之外,在艺术追求上也旗帜鲜明。“每一幅版画作品都是版画家原创的,并且都是版画家自己创作兼亲自雕刻的,在这之前,版画几乎都是画工只管画图样,刻工只管雕刻的。新兴的版画与古代版画的区别,在于创作而不是传统的临摹复制;而最为核心的是,现代版画会的特色是‘现代’,即具有现代性,即积极借鉴鲁迅、柔石、崔真吾、王方仁、许广平等人创办的、我国第一本介绍外国木刻和绘画的文艺刊物《朝华周刊》以及他们编印出版的《引玉集》(苏联)、《凯妥·珂勒惠支版画选集》(德国)、《新俄画选》等等国外优秀版画集的艺术。”
从模仿西方木刻到探索民族风格
现代版画会成立后,每周星期六晚上聚集在李桦家里听取木刻辅导,然后回去实践,之后又将作品拿回李桦家互相观摩、比较和交流。
赖少其、陈仲纲、潘业几个同学经常到李桦家,后来手工进行手印、粘贴、装订各期《现代版画》集,均出自他们几人之手,可谓骨干成员。
他们当中,赖少其文学底子最好,不但文笔好,还能作诗,常搞配诗木刻、连环木刻;潘业家境较为富裕,因为其兄在广州市文德路城隍庙前开“尊古斋”古董店的,所以他又会鉴别。唐英伟则是李桦之后,广州第二个开始搞木刻的人,很有才华。
陈伟安告诉我们,当这些人遇到版画问题时,就给鲁迅写信求教,因为赖少其文笔很好,都由他执笔。鲁迅先生十分热情地关注着“现代版画会”,几乎来信必复,使得该版画会的艺术从最初模仿西方木刻风格,逐步转变为探索民族木刻风格,在鲁迅指导下,他们开始参考《十竹斋书画谱》、《十竹斋笺谱》、《介子园画传》等我国传统绘画版刻画谱,力求刻出民族风格和个人风格。
1934年12月,他们创办并自行印制出版《现代版画》期刊第一期,至1936年5月共出版了《现代版画》期刊18期。
现在人们熟知赖少其在国画方面的造诣,其实赖少其不单木刻艺术出色,而且是一位有思想有理论的木刻家。在新兴木刻运动兴起不久,他就看到了模仿、借鉴与独创的问题。“最好是不要绝对的模仿日本和俄国的木刻画,我们拿他(们)来参考是可以的,但不要忘记独创啊!”对当时木刻这种大众艺术的作用有着清晰的认识和很深的见解。
他在《木刻界》创刊号上发表文章,阐述了木刻艺术的生命与大众的关系是必须“联结起来”,木刻的功能是唤醒和提升大众的意识,发挥战斗作用。
1930年代广州成为全国版画最活跃的地区
创作、出版之外,展览活动是现代版画会介入社会极为重要的活动,1935年元旦在北平举行的第一个全国性木刻展览会“全国木刻联合展览会”中,现代版画会选送的参展作品就有160幅之多。
纵观由上海发源、鲁迅先生倡导的新兴木刻运动的诸社团,当时有杭州成立的“西湖一八艺社”(1929年1月,有陈卓坤、陈铁耕等18人)、“木铃木刻社”(1933年2月,有曹白、力群等人);上海“MK木刻研究会”(1931年,有钟步清、邓启凡、周金海、陈普之、张望等)、“春地美术研究所” (1932年5月,江风、艾青等)、 “野风画会”(1932年8月,有陈卓坤、倪焕之等)、“野穗木刻社” (1933年春,有陈烟桥、陈铁耕、程沃渣、何白涛等);北平的“北平木刻研究会” (1932年9月,骨干有原一八艺社成员王肇民、王占非等)、广州的“现代创作版画研究会”,他们的作品无不打上了进步和正义的烙印。
田收评论说:“现代版画会与平津木刻研究会南北呼应,成为推动中国新兴木刻运动发展的重要力量。但就创作木刻作品、出版木刻画册刊物、举办木刻展览数量而言,在1930年代,没有任何一个社团可以与之比肩。而当上海的版画运动因政治环境的改变而进入低潮的时候,现代版画会仍然执著地探索这一艺术形式,并且将其糅合到社会生活中,让版画在社会斗争中成熟,并得到群众的欢迎和支持,使广州一时成了版画艺术最活跃的地区之一,受到全国艺术界的高度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