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口木刻的典范—莫妮卡·朴沃

莫妮卡·朴沃独树一帜的木口木刻标志着一个经验与传统的顶峰。如西门·布莱特 (Simon Brett RE) 所言：“木口木刻是英国人可以声称起源于英国本土的视觉艺术形式。莫妮卡·朴沃是在这个版种濒临灭绝之际的一个主要艺术家，她的典范作用对拯救这个版种具有决定性的影响。”
1921年5月20日，莫妮卡·朴沃生于英格兰肯特郡的坎特伯里(Canterbury) 。出生6个月后，她七岁的姐姐离开了人世，而莫妮卡自己则患了小儿麻痹症，致使她在5岁之前不能行走。1929年，摆脱了病痛之后，她伴随着染肺结核病的母亲住进了位于瑞士伯尼斯·奥伯兰的疗养院。在两年的旅居期间，她逐渐养成了后来持续一生的对瑞士山峦的迷恋，不过奇特的是，那里的景象从未在她的木口木刻中出现过。20世纪30年代末，莫妮卡回到英格兰后，进入了萨奈特 (Thanet) 艺术学校，开始了正规艺术训练。然而进入1940年，由于受德军入侵的威胁，学习中断了，她与父母迁到了拜德福德 (Bedford) 。在那里她一直在当地的飞机制造厂工作，直至战争结束。她的全家于1946年迁回了在汤布里奇(Tonbridge) 的家。
莫妮卡最初接触木口木刻，得益于杰弗里·威尔士 (Geoffrey Wales) 的引导。威尔士是一位教师，同时也是抽象风格木口木刻的代表人物。当她在工厂工作期间，就刻制了第一幅木口木刻。1946至1949年期间，莫妮卡在伦敦中心美术与手工艺学院学习，那时的作品深受上世纪30年代杰出木口木刻家诸如布莱尔·休斯·斯坦顿 (Blair Hughes-Stanton)、杰楚德·荷姆斯 (Gertrude Hermes RA RE) 以及约翰·法雷 (John Farleigh CBE RE) 的作品影响。后来她为导师法雷及其作品写了优美的介绍文字。莫妮卡把前辈版画家建立的传统融入了她个人强有力的、个性化的风格中，她的作品因此更显独特。
当莫妮卡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就开始参加英国木口木刻家协会的展览，后来在英国、欧洲其他国家与美国等地多次举办个展和参加群体展。二次大战后的数十年间，对许多严肃艺术家来讲，木口木刻已被视为“过时的”艺术形式，而莫妮卡从未放弃木口木刻的创作。1952年，她与退役海军指挥官阿里斯特·思茂(Alastair Small) 结婚。他们频繁旅行并共同沉湎于攀登苏格兰及瑞士山峰的热爱中。在这间隙他们也做些供暖与通风方面的小生意，因为思茂是一位这方面的工程顾问，莫妮卡与他一道工作。然而1969年，丈夫突然故去，她孤身一人留在肯特郡的汤布里奇，并埋头于她的木口木刻。我只是在她晚年才与她相识，但着迷于她有些过头的谦逊与彬彬有礼以及极为诙谐的机敏，并对她的羸弱颇感吃惊。那些日子她将脚踝与手腕的衰弱归因于童年时的小儿麻痹症。我几乎不敢相信她如何仍有力气去操作那架笨重的老式英国印刷机。我认为，她的木口木刻，较之今日木口木刻家的作品，是一种更辉煌，更具有尊严与纪念碑性质的稀有范例，呈现了木口木刻所能创造的超越时间的美。
莫妮卡·朴沃的重要性在其有生之年得到认可，许多重要博物馆都收藏有她的作品，诸如伦敦的大英博物馆、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V&A)、剑桥的费兹维廉姆博物馆 (Fitzwilliam Museum)、格拉斯哥的亨得里安博物馆(Hunterian Museum)、意大利的佩斯拖瓦美术馆 (Pistoia Art Gallery) ，以及在波士顿以及瑞典的美术馆等。尤其是牛津大学的阿什莫林博物馆 (Ashmolean Museum)，在1993至1994年期间为她举办了个人回顾展。与此同时，其作品在代理她的伦敦画廊及当坎·卡比尔(Duncan Campbell) 美术馆同步展出。自从1957年，她的作品参加英国皇家画家与版画家协会的会员展览并每年参加在伦敦的皇家美术学会夏季年展。然而，如西门·布莱特令人深思地写道：“……这个很明显的成功轨迹是个假象，她刚刚结婚时的早期作品是新罗马风格之类的风景，正如培朴尔 (Piper) 、明顿 (Minton) 以及格拉斯顿 (Glaxton) 等表现过的而且正可迎合那个时代。正当她大踏步前行的时候，艺术风潮突然转向，那一系列短命的、走红的时尚风格开始了，这个时尚主导了艺术世界20年。所有那些与莫妮卡有同样追求的艺术家诸如培朴尔、巴特勒 (Butler)、查德维克 (Chadwick) 等均被剥夺了话语权。对莫妮卡来讲，她所选择的木口木刻这个艺术品种则被不屑一顾。然而她发现自己反而得益于这种“在野” 的状态。在这20年间，她全身心投入到木口木刻之中，成为一个坚守阵地的典范。直至上世纪80年代这种艺术形式的复苏，艺术形式的多元化时代到来，此时她以一个画种的幸存者与前辈身份加入了新的木口木刻家协会。1984年，莫妮卡作品的精美专集出版。
人们经常认为莫妮卡是个极其隐秘与内敛的人。在她个人对英国木口木刻无与伦比的贡献方面，她谦虚至极，但对待年轻的木口木刻家，如我本人，她却不遗余力地给予慷慨鼓励。然而，在一次对我木口木刻的评价中，她揭示了实际是她个人的感受：“你总是善意地予我作品以好评。我一直以来都是极其缓慢地创作，这使我更加欣赏你的冒险精神。”
实际上，我相信，正是她本人是个探险者——一个严肃的、坚定的、独立的和毅然决然的艺术家，敢于将她一生的全部征程奉献给木口木刻。她作品中的那些化石形式与小的植物拥有着令人难以忘怀的古代圣像般的神秘与庄严；而她的风景则具有一种如保罗·那什 (Paul Nash) 或萨瑟兰德 (Sutherland) 作品中那种纪念碑式的永恒。用希拉里·佩恩特 (Hilary Paynter RE SWE) 的话说:“在她许多作品里，有一种总体上强烈的苍凉感，并能把观者牢牢吸引进去……但在那些海景作品中，呈现的是一种陌生的和英雄式的壮阔景象。”如文艺复兴早期伟大画家皮亚罗·德拉·弗朗西斯卡 (Piero della Francesca)
一样，通过一个完美主义者对线与调子等细节和对技术与宏观把握构图的认真对待，她把一种沉静的、清晰的、分解式的焦点带入她的题材中。然而，表面上如此鲜明的冷漠，掩盖了她性情中真实的温情与对所表现物象的激情以及她对肯特郡风景矢志不渝的热爱。1987年肯特郡被飓风毁坏的树木造成她极大的精神创伤，尽管她近乎冷酷地将这个景象转译成精巧的木口木刻，她也许一直没有从这种创伤中恢复过来。她以决然反艺术潮流的面目制作出如此杰出而大量的作品，使她个性中的全部力量和毅然决然的坚定更显难得。莫妮卡于2003年8月3日在汤布里奇去世。

注：RE为“皇家画家蚀刻版与凹雕版画家协会”(The Royal Society of ainter-Etchers and Engravers) 的简称；SWE为“木口木刻家协会”(The Society of Wood Engravers) 的简称；RA为“皇家美术家协会” (Royal Academy)的简称；CBE为“大英帝国司令勋章获得者”(Commander of the British Empire) 的简称。
该文译自英国 《今日版画》(Printmaking Today) 杂志 Vol 12，2003年第4期。
作者：安妮·戴斯梅特 (Anne Desmet RE) ，英国皇家木口木刻协会会员，《今日版画》杂志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