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式的多样化追求和对传统表现形式的冲击（作者：陈 欣）

　　《程氏墨苑》是明末徽州四大墨谱之一，由程大约编撰，著名画家丁云鹏、江世绘等绘稿，黄辚、黄应泰、黄应道镌刻，万历二十三年（1595）滋兰堂刊本。此谱涵盖内容丰富，全书精选苛择，精美的画稿和高超技艺完美结合，是徽派版画的代表佳作。作为目前所知版画史上第一本使用彩色刷印方法的书籍，《程氏墨苑》不论是在内容、数量还是艺术成就上都超过了同期的其他墨谱。下面将从两个方面探讨其艺术特色：

一、 版式的出新与多样化追求
　　《程氏墨苑》作为墨谱，有着迥异于其他版画插图的艺术特征。
　　首先，从墨的外形来看，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因素，它自身的审美价值已经被提升到和实用价值对等的高度。一千多年墨文化的传承与积淀促使其本体语言的形成和不断发展。因此，不论是市场竞争的需要抑或私人恩怨的驱使，对墨形的探讨和研究是《程氏墨苑》不可或缺的重要过程。版式设计的创新和多样化表现正是对不断提高墨文化的艺术品位和艺术水准的不懈追求。《程氏墨苑》在版式上突破了古代版画在长方形或圆形中造型的束缚和局限，大胆采用新颖独特的多种墨形，因此图版版式也呈现出组合的多重可能与变化。不同于同时代其他小说、戏曲等书籍插图，作为宣传需要的墨谱，《程氏墨苑》的墨形也就是版式可谓异彩纷呈。端正的方形、圭形，活泼的圆形、花形，新颖多变的种种异形，还有各种弧线与直线的穿插、交错搭配，使墨的审美形式更加丰富多彩。
　　其次，版式的多样化和内容的丰富性决定了图式风格的多元化取向。《程氏墨苑》共收录程君房所造名墨图案520式，分元工、舆地、人官、物华、儒箴、缁黄六类，其内容可谓包罗万象，在图式风格上都力图呈现出能与版式和内容匹配的最佳形式。作为内容的载体，我们可以看到多种传统文化和民族艺术对它的渗透和影响。对不同文化的依托和传达必然导致表现形式的不同。由于要在圆形中表现佛教传说中的八种吉祥之物，因而《八吉祥》采用了饱满对称的构图形式，这种对内在连贯性、多样性和对称性的追求显示了对中国传统的民间装饰风格的继承。《巨川舟辑》中画面布局疏密有致，山水开合有度，又有力地体现了山水画中注意留白、计白当黑的简约风格。而《修禊图》《百子图》等为了表现物象密集，其张弛疏密、高低错落的安排又彰显了民俗画的构图特点。因而，表现形式的丰富多样也是《程氏墨苑》的独特魅力所在。

二、 对传统表现形式的冲击——中西版画的首次交汇
据史料记载: 万历九年（1581），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来华，携有宗教铜版画，一时颇受朝野倾目。据《程氏墨苑》载利玛窦《述文赠幼博程子》，这几幅版画即为利玛窦携来之图影刻。可能利玛窦是为了宣传宗教的目的而借助于当时颇有影响的《程氏墨苑》，但从严格意义上讲，《程氏墨苑》是现今发现的最早刊印有西方宗教插图的书籍。《程氏墨苑》上刊登的四幅“宝像”图，第一次利用中国传统的木刻技术再现了西方绘画艺术，可以说是开启了中西版画艺术交流的先河。它在中西版画的交汇融合上无疑具有先锋作用。
相对于中国传统的造型和透视法则，《程式墨苑》在这几幅作品中大胆引进西方绘画的明暗和透视因素，超越了传统思维定式和习惯性表达，突破了以往视觉形象的禁锢，进行了全新的演绎和诠释。这也是《程氏墨苑》突出的艺术特色之一。《天主图》中用阴影对人物体量的塑造，《二徒闻实》中对建筑透视的正确要求，《信而步海》中对人物比例、结构的合理理解和描绘都恰到好处地彰显出中西绘画的不同。虽然这四幅版画基本上属于“复制”的性质，但仍融入了一些民间画工的语汇，从某些方面仍然或多或少显示了民间木版画的风格。《程氏墨苑》对西方铜版画的吸收和借鉴，对中国古代版画无论从内容上还是形式上都是一次对传统的反叛和挑战。它为中国版画以后的创作提供了很好的学习范本，更新了传统的绘画理念，为中西版画的交流重构奠定了良好的基础，是中国古代版画史上的一次创造性的成功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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